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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报:《小王子》是我们每个人成长的一个容器

发稿时间:2023-06-16 09:37:35 来源: 北京晚报

选择哪本日文版《小王子》翻译是需要评估的。这不仅是因为圣埃克苏佩里《小王子》的法文原著在日本从2005年就进入了公版,由此而引发了诸多译本一窝蜂地出现,光在进入公版后的第一年就发行了10种译本,其中以作家池泽夏树的译本最为流行。现在回头阅读,这个译本的最大特点是无比忠实原著,几乎没有添枝加叶,原汁原味。这跟译者也是作家有直接的关系。原著毕竟是文字的艺术,作为译者的愿望,也是想从文字当中寻找第一感觉,这一点自不待言。

不过,这回选中奥本大三郎与山下浩平的合作译本,有很大程度上是缘起于山下浩平的绘画,这本图像小说是2020年首版的,从公版元年算起,已经过了15年。在这段时期,其他的日文译本数见不鲜,依然是以文字为主打方向,而只有这本以图像为主的译本却一花独放。我作为译者,对接力出版社的慧眼深表钦佩。山下浩平是2025年大阪世博会吉祥物“脉脉君”的设计师,无论是对绘画的整体构思,还是在创作《小王子》上千幅的手绘时所处理的每一个细节,他都能娓娓道来,就像面对笔下的精灵一样。无疑,这是他接受外来文化时的一个态度,同时也是一个把舶来的内容植入自我解释之中的一个过程,很生动很具体,值得我们广大读者参考。——毛丹青

与奥本大三郎先生的合作起始于对法国文学的爱好


(资料图片)

毛:这本图像小说《小王子》的文本作者奥本大三郎先生是一位法国文学研究者,曾经翻译出版过《法布尔先生的昆虫教室》,其中的绘图也是由您担任的吧。

山下:是的。这是一本法国专门为儿童重新写成的书,总共有四卷,所有的绘画以及构图设计都是我担当的。它在报纸上连载了六年,最终成书的时候,我跟编辑商量,包括全书的封面摄影也是我担当的。为了这本书,我也抓了很多昆虫,有的还饲养了起来,至今未变。所以在绘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。我跟奥本大三郎先生合作时有很多时间讨论。奥本先生问我是否还能这么合作下去,比如法国诗人兰波,当然这也是我读过的作品。不过,我从小喜欢《小王子》,如果重新合作这部作品的话,会不会更好呢。当我说出这个想法,奥本先生把他翻译了一半的稿子一下子就递给了我,这是他出于个人的兴趣翻译的,写在了A4纸上。等到我们下回见面时,我已经根据他的翻译画出了大样。这是我们两人觉得好玩儿才走到了一起,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为了出版才想出的主意。

毛:日本很早就引进了《小王子》,至今为止也出现了很多译本。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内藤濯先生翻译的《小王子》,亮点是他大胆译出的书名。

山下:是的。他翻译成《星星小王子》,加上了“星星”,而不是《The Little Prince》,这是内藤濯先生的一个亮点,能把书名翻译成《星星小王子》,近乎一个发明。我小时受这本书的影响很大。作为一个标准的译本,我一直都在读,一直到了2005年版权放开后,的确出版了很多不同的译本,但我并没读多少。我比较看好过去的译本,现在也如此。奥本先生也出版过一个译本,他送给了我,但这个版本类似于原著的浓缩版,作为我个人来说,几乎没当什么参考,因为我觉得读原著还是完整版比较好。

毛:与奥本大三郎先生的合作也是起始于对法国文学的爱好?

山下:是的。他翻译过很多法国文学的原著,包括担任法布尔昆虫记的监修在内,而且还发表过很多随笔。我是一个喜欢昆虫的人,以前就拜读过奥本先生的随笔。他的日语很美,很容易让人明白。文笔一点儿都不晦涩。这跟《星星小王子》译本有共同之处,言简意深,让我不忘。

为了画,重读原著加深理解,这也许让《小王子》有了一种透明感

毛:我读过很多其他的日语译本,最近好像是新潮社还出版了一个蓝色封面的《小王子》,我还没读。这回阅读图像小说日文版《小王子》当然先是从图像开始的。先生画的这本书从风格上说,也是漫画的一种,用中文准确讲叫简笔画。这个风格非常日本,或者叫日系。很明显,先生的绘画无论是色彩的配图上,还是设置上,都不显眼不炫。

山下:我不炫。是的,正如您说的那样。

毛:这个让人心不烦,说起来也挺有趣的。我拿到先生画的《小王子》是几年前。大约是刚出版的时候,在书店的旁边正好有一家无印良品的商店。当我站在原地阅读的时候,抬眼一看,发现跟无印良品的风格酷似。看上去并不刻意,但所表现出来的画中的气氛充满了想象力。于是,我被吸引,然后开始进入了日语文字的阅读。如此经历让我先表述,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。拜托先生说下感想。

山下:很感谢。在翻译之前就阅读了这本书,我很高兴。这跟我画这本书的过程也许有直接的关系。虽然我也画自己的原创作品,但这回跟画法布尔昆虫记不同,因为《小王子》有圣埃克苏佩里的原著,对此,日本有岩波书店内藤濯先生翻译的《星星小王子》深入人心。在此之上,这回以图像的形式再创作。译本是奥本先生的,我作画,其实觉得挺可怕的,也挺苦恼的。全球有那么多人喜欢这本书,自己要重新画,个人甚觉可怕。但无论如何,因为喜欢这本书,所以才想画下来,于是我定下了两条规则,一个是绝对忠实原著,不做节外生枝的改动。另一个是为了画,我又重读了原著,加深理解。这也许让《小王子》有了一种透明感。如果能让更多的人进入阅读,有你这样的感想真的让我很高兴。

毛:《小王子》是世界名著,长销不衰,您觉得其中最大的理由是什么?

山下:这部作品之所以被全世界爱戴,我也考虑过其中的理由。最初读这部作品的时候,我还是个少年,到了成年又读了。不同年龄段的阅读所得到的印象是不一样的。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成长与经验所致。世界上还有一些类似的永恒之作,这部作品是其中之一,我可以说,《小王子》是我们每个人成长的一个容器。也许有点儿难懂,但我的意思是小王子的存在是中性的,就像一个吸收别人想法的容器一样,这是一本发人深省的书。

毛:通过图像,或者叫漫画来表达《小王子》是怎么想出来的呢?

山下:用这种形式来表达并不是我的创意,而是奥本先生常年积累的一个点子,他可能也正在寻找有谁能画,而我赶巧正好与他合作,于是就顺理成章,觉得挺有意思的。

我刚才也说过,这真的就是两个人一起吃吃喝喝时说起来的,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个点子可以拿来出书。至于我的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风格,这跟我平时就这么一直画下来有关。

实际上,作为一本漫画的出版,这对我也是头一回。我小时就喜欢画漫画,还在杂志上获得过奖项,能画出现在这个风格,从我内心而言,完全是一个自然的表露。说得多了一点,不好意思。

这回怎么画,我自己曾经探索过一些画法,但并不是画本身,而是用什么样的速度让画展示下去。我先画出了几个类型,全是很普通的那种“砰砰砰”的节奏,但其中也有很缓慢的节奏。我把这个内容,拿给奥本先生看,问他是否合适,最终做了整体的调节,汇集成书。

毛:由此可见,《小王子》尽管出版了很多译本,但能够达到图像小说这个创意,还是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。我个人理解,这也许就是对外来文化的接受与消化,乃至再创作的过程吧。

山下:这个经过了深思熟虑,有时虽然也要依靠灵感,但毕竟这本书是有原著的。奥本先生从小就很喜欢《小王子》,但对狐狸的形象却不太看好圣埃克苏佩里画的,他觉得原著应该画得更可爱,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。对此,我是有不同意见的。所以,我猜这是因为奥本先生本人想看可爱的狐狸,所以才如此要求的吧。对此,我必须要做出回答,但同时也要尊重原著,这是我从内心发出的愿望,所以花了很大的力气。

毛:关于这个细节头一回听说,作为创意来说,也许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状态了。世上的名著,到处都可以看到相关的论述与评价,但你们两位却不受周围的影响,相互以各自的个性碰撞,经过冲突与融合才共同制作了这么一本好书,这让我深受启发。还能说得更具体些吗?

山下:明白了。最快的节奏是一开始,尤其是有关少年时期的圣埃克苏佩里。另外,还有一个天文学家的一段。从结果上说是这样的,凡是有圣埃克苏佩里画的原画,节奏都比较好。而比较难的,也是比较缓慢的是他原著里没有配画的地方,光有字没有画,这反倒让我觉得最难画了,但正因如此,此处才是发挥我对原著想象的地方,也是我最想对原著发起挑战的空间。这个具体到细节上几乎数不清,大致上都是原著与图不匹配的地方。比如,文字上的意思只是一个人站在沙漠里,而作为漫画,可以画出舞步。还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流泪,这里又变成了我按照自己的感受加以解释的机会。这样想下来,我画的时候就变得很细心很用力。最让我苦恼的是如何画最后的情节,如何表现节奏感。圣埃克苏佩里的飞机即将消失于群星之中,在这之前,他还在沙漠中就像做梦一样地熟睡。这个地方虽然描写得很短,但对我来说,却是创作了大量的画的地方。

这本书与其说是小说还不如说更接近于一首诗

毛:作为二次创作,对于原著而言,也许是一个深化的进程,尤其从视觉上说,图像小说更是如此。

山下:这个作为我个人来说,只是想尽量多画,尽量给读者多看,这个没有任何编辑介入,完完全全是我个人的想法,是我个人想多画。这本书与其说是小说,还不如说更接近于一首诗。对这样的作品,画成漫画给读者看时,我最先想到的是究竟要给读者看哪一段,我的这个意识很强。还是回归到我开始画的时候定下来的规则,凡是圣埃克苏佩里画过的情景一律都要放入书中,除此之外的部分,作为我的绘画作品是可以加入的。比如,在沙漠里,小王子与飞行员一起看晚霞的情景,在书中就用了跨页,这可以让读者尽收眼底。这也是我想让大家看画的意图。作为一个结果,就变成了节奏的快与慢了。

毛:在整个作品中的用色方面,您是怎么考虑的?

山下:关于用色方面有几点考虑。一个是圣埃克苏佩里画的水彩画与《小王子》的搭配很到位,从这么一个印象当中汲取了灵感,变成了我现在的画风。从技法上,用了很多水彩,水粉也用了。总之,我把原著中的水彩部分的印象抽取了出来。这跟色彩有关联。这个故事本身很飘逸,犹如挂在宇宙中的一个架空的世界,对此如果想任意加上什么,我都觉得不对。这是我的一个判断。话题稍微偏一点儿,奥本先生最先想让小王子搭乘飞行器去宇宙,我觉得不合适。于是就从很多的候鸟里选了一些,因为不同的候鸟可以画成多姿多样。所以,我除了依据译本,同时也尊重对原著的拓展,这个就是表达在色彩使用上理由。

毛:通过翻译以及欣赏相关的图像绘画,我知道漫画的每个格各有不同,您是从纸面开始构思,比如跨页与单页,还是在画好之后再考虑用多少格配置呢?

山下:关于创作的流程,我手上有一个笔记。最先把译文做成分镜头本,这些都是当时的记录,我现在还留在身边。我把画好的图与分镜头的文字搭配到一起,很细很流畅,这个记录还分了几个类型。然后,看一下究竟哪个比较合适,等到确认好了之后,再做配置。漫画最先要把文本按顺序打散,这是最一般的做法,这是漫画制作时的好处,也是让人兴趣盎然之处。在这个基础上,就像刚才说的,一定会有多格加入原著所画的情景。另外,时间有限,再说一点,我尤其看重的是对原作者圣埃克苏佩里的理解。这不仅仅是小王子的故事,而是需要更进一步了解作者,所以我又读了很多周边的资料与书籍。我这里有很多相关的资料与书籍,由此而熟知他所处的那个时代,他为什么能写出这样的故事。他画过很多素描,也想过要当画家。简单地说,为了重画小王子,我看了很多圣埃克苏佩里画的素描,从他的素描中获取印象,再画入作品当中。有关小王子的译本,我也读过一些,虽然不多,比如英文版。但主要的功课都做到了圣埃克苏佩里那里,由此而再创作新的作品。不好意思,我说的太长了。

毛:最后请您对中国读者说几句话吧。

山下:承蒙关照,非常感谢。在日本撰写的作品以这种方式也能让很多中国读者看到,我很高兴,荣幸之至。这部作品的深刻含义当然跟历史有关,最早在美国出版,但抛开这些不谈,其中所具有的永恒的意义是我们可以共有的,作品让我们的内心丰富,让我们思考自己,从小到大都会伴随我们。如果能让中国读者也能欣赏阅读,我很高兴。谢谢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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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埃克苏佩里如是说

我们对自身的认知,大地给我们的教诲比任何书籍都要深远。因为大地桀骜不驯,而人只有在和障碍抗衡时,才会真正认识自己。但是,为了达到这个目的,人需要一个工具。他需要一把刨子,或是一把耕犁。农人在劳作中慢慢窥探到自然的奥秘,而且他得出的真理是普遍的真理。同样,作为航空运输的工具,飞机也把人掺和到所有这些古老的问题中去。

我眼前总是浮现出我在阿根廷第一次夜航的情景。夜深沉,只有平原上零星的灯火在闪烁,像天上的星。

在苍茫的黑夜,每一点灯火都显示着一个人性的奇迹。在这户人家,有人在读书,有人在思索,有人在谈心。在另一户人家,或许有人专心于探测宇宙空间,有人投身于计算仙女座的星云。那里,有人在相爱。原野的灯火闪烁着,越来越远,越来越微弱,直到最不起眼的,那些是诗人、教师、木匠的灯光。而所有这些星星般的生命之火,介于它们之间,又有多少扇关闭的窗户,多少盈熄灭的灯火,多少个沉睡的人……

应该尽力返回,应该设法和其中的几点火光进行交流,那点点灯火在原野上闪烁,越离越远。

……面对这样贫乏的人生,我想起一个真正的人的死。那是一个园丁之死。他曾对我说过:“你知道……翻土的时候有几次我会汗流浃背。风湿让我腿脚不便,我咒骂这样的奴役。而今天,我却想翻土,在地里挖挖铲铲。翻土在我看来是多么美妙啊·人在翻土的时候是那么自由·此后,又有谁会来修剪我的树呢?”他留下一块有待开垦的土地,他留下了一个有待开垦的星球。他的爱维系着所有的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树木。他才是慷慨的人,付出的人,高贵的人·和吉尧梅一样,当他以造物的名义和死亡抗争的时候,就是勇敢的人。

唯有精神吹拂泥胎,才能创造出大写的人。

(选自圣埃克苏佩里作品集《人类的大地》,黄荭译,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)

在类似沙漠的一个世界里,我们都渴望同志的友情,是与同伴们分享的面包的味道使我们接受战争的价值的。但是,还有其他一些比战争更好的方法为我们带来种族的温暖,使人们肩并肩地走向相同的目标。战争欺骗了我们。仇恨不会对种族的提升产生任何作用,这是真的。

我们为什么要彼此仇恨呢?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理由当中,我们都通过同一个星球上的生命而存活,我们组成同一条船上的各个水手。的确,文明也许希望通过竞争而推出新的综合,但是,如果一个文明要吞噬另一种文明,那就是一种野兽行为了。

要解放人类,只需要我们彼此帮助就够了,应该让大家都明白,人类彼此确有一个共同目标可以追求。如果这是使我们大家团结起来的东西,我们为什么不朝那个目标前进呢?外科大夫并不在意病人的呻吟:越过那种痛苦,就是他要想办法治疗的一个人。那位外科大夫讲的是一种通用的语言。物理学家也在做同样的事情,当他考虑那些几乎属于神性的方程式的时候,他想要捕捉从原子到星云之间的所有物理宇宙。哪怕最简单的牧羊人,哪怕在星空下谦卑地看护羊群的孩子,一旦明白了自己扮演的角色,他也会发现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仆人,而且还是一个哨兵。人类当中的每一个哨兵都要对帝国的全部负责。

(选自《风、沙与星星》,雨过天晴译、海南出版社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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